我65岁,和55岁女性旅行一周,回来我就提分手,实在难忍
发布时间:2025-11-24 05:26 浏览量:2
和林芳分手的那个下午,我一个人去楼下的棋盘旁坐了很久。棋盘上没有棋子,就像我和她那段关系,看起来摆在那里,却自始至终,一步也走不下去。
为期一周的云南之旅,成了我们之间最短,也最长的一条路。出发时,我以为是晚年幸福的序章;回来时,我只感到一种蚀骨的疲惫,那疲惫告诉我,有些伴,不如不寻。
旁人看来,我张卫国,六十五岁,退休金尚可,身体硬朗,儿子成家立业,没什么可愁的。可他们不知道,老伴文惠走了五年,家里就静得像一口深井,我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种寂寞,是会顺着墙角慢慢爬满整个房间的藤蔓,勒得人喘不过气。
一切,都要从半年前,老同事李建军给我介绍林芳说起。
第1章 初见时的滤镜
李建军是我以前厂里的老伙计,退休后唯一的爱好就是下棋和给人牵线搭桥。他把林芳说得天花乱坠:“卫国啊,这个林芳,我远房亲戚,才五十五,比你小整整十岁!保养得跟四十出头似的,人又开朗,会生活。你们俩凑一块儿,往后日子保管有滋有味。”
第一次见面约在公园的茶室里。林芳确实如李建军所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她穿着一条颜色鲜亮的连衣裙,化着精致的淡妆,头发烫成时髦的卷儿,整个人透着一股活力,和我这种成天穿着旧汗衫、趿拉着布鞋的老头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很健谈,从养生聊到旅游,从子女教育聊到国际新闻,似乎什么都懂一点。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偶尔点点头,附和两句。说实话,我有点局促。文惠在的时候,我们俩说话都是慢悠悠的,一句顶一句,说的是柴米油盐,是邻居家的狗又生了一窝崽子。而林芳的语速很快,话题跳跃,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蝴蝶。
“张哥,你平时都干些啥呀?”她眨着眼睛问我,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
“我……我啊,养养花,下下棋,看看报纸,接孙子放学。”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笑了,那笑声很清脆,却让我觉得有点刺耳。“哎呀,张哥,你这生活也太老年化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嘛!现在咱们有钱有闲,就该到处走走,看看世界。你看我朋友圈,上个月刚从泰国回来,下个月就计划去云南。”
说着,她自然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朋友圈,一张张地划给我看。照片里的她,在碧海蓝天下一身长裙,在金碧辉煌的寺庙前双手合十,在摆满热带水果的摊位前笑靥如花。每一张照片的角度、光线都堪称完美,她的人在风景里,又似乎脱离了风景,像个专业的模特。
我凑过去看着,嘴上说着“好,拍得真好”,心里却有点犯嘀咕。我跟文惠也旅游过,我们的照片,大多是儿子抓拍的,背景里总有不相干的路人,我俩笑得也傻乎乎的,牙不见眼。可现在回看,那每一张照片里的笑,都像是从心里长出来的。
“张哥,你也得学学。以后我们在一起,我给你拍,保证把你拍得年轻二十岁。”她半开玩笑地说道,手臂不经意地碰了碰我。
我心里一动。或许,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错?文惠走了,我不能总活在过去。林芳这样有活力的女人,也许真的能把我的生活也照亮。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主要是她在说,我在听。临走时,她主动加了我的微信,还给我发了一个“愉快”的表情包。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就像所有正在尝试交往的中老年人一样,不咸不淡地联系着。她每天会给我发很多东西,早安问候配着一张P得过度的鲜花图,养生文章链接,还有她新拍的各种照片和短视频。她热衷于在朋友圈展示生活,一顿稍微丰盛点的晚餐,新买的一件衣服,甚至是在公园跳舞,都要配上九宫格照片和一段感性的文字。
我们每周会见一次面,通常是她提议去新开的商场,或者去那些所谓的“网红餐厅”。我其实更喜欢找个安静的小馆子,踏踏实实吃碗面,但为了迎合她,我都答应了。只是每次吃饭,菜一上来,她不是先动筷子,而是先拿出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个不停,还要指挥我,“张哥,你把那盘虾往这边挪挪,对,光线好一点。”
等她拍完、修完图、配好文字发完朋友圈,一顿饭已经凉了半截。她则心满意足地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刷新手机,看有多少人点赞,有多少人评论。她会兴高采烈地念给我听:“你看,我单位的王姐说我气色好。”“李姐问我这裙子哪儿买的。”
我看着她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感,又悄悄地浮了上来。我感觉,我不是在跟她吃饭,而是在陪她完成一个“幸福生活”的直播现场。而我,只是她直播里的一个道具,一个证明她“黄昏恋也很甜蜜”的背景板。
但我把这些不舒服都压了下去。我对自己说,张卫国,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挑剔什么?人家林芳性格开朗,愿意跟你,是你的福气。时代不同了,年轻人的玩意儿,你也得知晓一点,不能太固执。
就这样,在一种自我催眠和刻意迎合中,我们的关系慢慢“升温”。直到有一天,她兴致勃勃地跟我说:“张哥,我下个月的云南之旅,你陪我一起去吧?机票我都看好了,咱们去大理、丽江,玩一个星期。就当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旅行。”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睛,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我说。
我以为,旅行是感情的催化剂,能让我们更了解彼此。我万万没想到,这场旅行,却像一个高倍显微镜,将我们之间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裂痕,照得一清二楚,大到让我触目惊心。
第2章 被“打卡”填满的旅程
出发去云南的前一晚,我几乎没睡好。一半是兴奋,一半是忐忑。我翻出多年前和文惠去旅游时穿的旧夹克,抚摸着磨得发亮的袖口,心里五味杂陈。我想,这次和林芳去,应该会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吧。
第二天在机场,林芳的出现就给了我一个“惊喜”。她拉着一个巨大的亮粉色行李箱,自己则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曳地长裙,戴着一顶宽檐草帽和一副夸张的墨镜,仿佛不是去赶飞机,而是要去走红毯。
“张哥,你这穿得也太朴素了。”她上下打量着我的蓝夹克和旅游鞋,微微皱了皱眉,“我给你准备了秘密武器,到了那边你就知道了。”
飞机落地昆明,转车去大理的路上,林芳几乎全程都在摆弄她的手机和自拍杆。窗外的苍山云雾缭绕,洱海波光粼粼,我几次想让她看看,她都只是敷衍地抬眼一瞥,然后说:“别急,等会儿到了地方,找个好角度,一次拍个够。”
那一刻我才明白,对她而言,风景不是用来感受的,而是用来拍摄的。
我们入住的客栈是林芳在网上订的,一家所谓的“网红美宿”。院子里种满了多肉,挂着捕梦网和风铃,每个角落都精心布置过,确实很适合拍照。但代价是,房间小得可怜,隔音差到隔壁打个喷嚏都听得一清二楚,价格还是普通客栈的两倍。
我提了一句:“这地方看着好看,住着不一定舒服。”
林芳立刻不高兴了:“张哥,你这就不懂了。出来玩,住的地方就是门面,发朋友圈才有格调。谁管你舒不舒服,照片好看就行。”
我哑口无言。放下行李,她就从她那个巨大的行李箱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条又一条颜色各异的丝巾和长裙,还有好几顶不同的帽子。“张哥,快来,我给你也准备了两件亚麻衬衫,白色和天蓝色的,拍照上镜。”她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塞给我。
我看着镜子里穿着崭新白衬衫的自己,浑身不自在,感觉像在唱戏。
我们旅行的第一站,是洱海。林芳租了一辆亮黄色的敞篷甲壳虫,她说这是“旅拍必备”。我不会开车,只能坐在副驾上,任由她一边开车一边还要抽空调整后视镜,看看自己的妆有没有花。
到了洱海边,我本想沿着水边慢慢走走,吹吹风,感受一下“风花雪月”的意境。可林芳的目标很明确,她直奔那棵著名的“夫妻树”,以及岸边那个“天空之镜”的玻璃球道具。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全是和她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轮到自己去摆出各种姿势。
轮到我们时,林芳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指挥我:“张哥,你站那儿,对,手插兜,头稍微侧一点,看远方,对,别笑,要深沉!”
我就像个木偶,被她摆布着。太阳很晒,我的老寒腿站久了有点发酸。可她毫无察觉,拍完单人的,又拉着我拍合影。她一会儿靠在我肩上,一会儿拉着我的手,脸上始终挂着那种为镜头定制的、完美无缺的笑容。
拍了将近一个小时,我实在受不了了,说:“小林,要不咱们歇会儿,找个地方坐坐?”
“别啊,光线正好呢!我还有好几个姿势没摆呢。”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另一条红色的丝巾,迎着风,让丝巾飘起来,然后迅速对我说,“快快快,抓拍!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举着手机,手都有点抖了。看着镜头里那个在风中“凌乱”的她,我心里第一次升起一股强烈的荒谬感。我们到底是来旅行的,还是来拍写真的?
午饭时间,我提议去附近找个本地白族菜馆,尝尝特色菜。林芳立刻打开手机上的点评软件,划了半天,指着一家评分很高的“海景花园餐厅”说:“去这家,环境好,拍照好看。”
结果,那家餐厅的菜,又贵又难吃。一份汽锅鸡淡得像水,一份烤鱼只有咸味。而林芳毫不在意菜的味道,她忙着给每一道菜拍特写,然后选了九张最满意的照片,开始低头P图。等她终于发完朋友圈,心满意足地开始吃饭时,我连筷子都不想动了。
“张哥,你怎么不吃啊?”她问。
我看着她,平静地说:“没什么胃口。”
她没听出我语气里的失落,反而开导我:“出来玩嘛,吃什么不重要,心情好最重要。你看我朋友圈,刚发出去就有三十多个赞了。”
那一整个下午,我的心情都像是大理阴沉的天,灰蒙蒙的。我看着身边这个沉浸在虚拟世界的女人,感觉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她活在别人的点赞和评论里,而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活在真实的生活里。
晚上回到客栈,我累得腰酸背痛,只想早点休息。林芳却毫无倦意,她把白天拍的几百张照片导到电脑里,开始一张张地精修。她一会儿放大,推掉自己眼角的细纹;一会儿拉长,让自己的腿显得更修长。
我躺在床上,听着她不断点击鼠标的声音,和时不时发出的“哎呀,这张拍得真好”的感叹声,只觉得无比聒噪。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多年前,和文惠来云南的情景。那次,我们没有相机,只有一个傻瓜胶卷机。我们没有去任何网红景点,只是在古城里随意地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看来来往往的人。我们吃最地道的小吃,因为一碗好吃的米线而开心半天。
那时的快乐,是那么真实,那么简单。而现在,我被裹挟在一场盛大的、充满了表演性质的“旅行”里,身心俱疲。我忽然意识到,我和林芳,可能真的不是一路人。
第3章 回忆里的那碗米线
在大理的第二天,林芳计划去古城。我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觉得古城这种地方,总该是慢悠悠逛的吧。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林芳的古城之旅,是一场精准的“打卡”行动。她手机里存着一份“古城必拍N个机位”的攻略,我们的路线,就是沿着这份攻略,从一个拍照点,奔赴下一个拍照点。
我们在挂满东巴许愿风铃的墙下拍,在开满三角梅的墙角拍,在刻着“大理”二字的石头前拍。每到一个地方,林芳都要换一套行头。她那个巨大的行李箱里,仿佛装着一个移动的服装店。上一秒还是民族风长裙,下一秒就变成了文艺白衬衫。她甚至还准备了油纸伞和团扇作为道具。
古城里游人如织,充满了生活气息。卖扎染的阿婆,弹着三弦琴的流浪歌手,背着竹篓卖鲜花饼的小贩……这些生动的景象,我都想停下来看看,感受一下。可林芳的目标只有那些攻略上标记的“出片圣地”。
“张哥,快点,下一个点在五华楼,我们得在日落前赶到,那里的光线最美。”她拉着我的胳膊,步履匆匆,像是在完成一项紧急任务。
我被她拽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感觉自己像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我的目光掠过那些有趣的小店,耳朵里听着各种叫卖声,心里却越来越空。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旅行。
中午,我实在走不动了,腿肚子直打转。我指着路边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店,对林芳说:“小林,我饿了,咱们就在这吃吧。你看,好多本地人都在里面吃。”
那是一家卖过桥米线的小店,店面很小,只有几张桌子,但门口飘出的高汤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林芳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嫌弃地皱起眉头:“哎呀,这地方这么小,又这么破,光线也不好,怎么拍照啊?不行不行,我们去那家,我在攻略上看到的,叫‘风花雪月’主题餐厅。”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但我还是忍住了,只是语气沉了下来:“我就想吃这家的米线。”
她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一向顺从的我,会突然这么坚持。她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妥协了:“行吧行吧,听你的。真是的,出来玩还这么没品位。”
我们挤在小店里,跟别人拼了一张桌子。热气腾腾的米线上来了,汤底浓郁,配料丰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味道,熟悉的味道。
我埋头吃着米线,滚烫的汤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我的胃,也仿佛熨平了我心里的一些褶皱。而坐在对面的林芳,则一脸不情愿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线,眉头紧锁,还时不时拿出湿纸巾擦拭桌角,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沾染了细菌。她一口没吃,就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还把声音外放。
嘈杂的音乐和店里的人声混杂在一起,让我刚刚找到的一点宁静,瞬间被打破了。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张被手机屏幕照亮的、毫无表情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我的思绪毫无征兆地飘回了二十年前。
那是我和文惠第一次来云南,也是我们第一次出远门。我们俩省吃俭用大半年,才凑够了路费。那时的我们,什么攻略都没有,走到哪算哪。在大理古城,我们也是被一家米线店的香味吸引进去的。
那家店,比眼前的这家还要破旧。我们俩就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过桥米线,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文惠吃得小心翼翼,先把肉片和鹌鹑蛋都挑到我碗里,自己只吃点蔬菜和米线。
“你多吃点,你上班累。”她总是这么说。
我把肉又夹回她碗里:“你也吃,出来玩,别亏待自己。”
我们就这样推来让去,一碗米线吃得格外香甜。汤很烫,我们俩都吃得满头大汗,相视而笑。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朋友圈,我们唯一的交流对象,就是彼此。我们会聊这米线为什么这么鲜,聊古城里的石板路有多少年的历史,聊回家要给儿子带什么礼物。
吃完米线,我们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久。文惠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卫国,等咱们老了,退休了,再来这里,还吃这家的米线,好不好?”
我当时搂着她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好!到时候咱们有钱了,一人点一碗,最大的碗!”
……
“张哥!张哥!发什么呆呢!”林芳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眼眶有点湿润。我赶紧低下头,用手背抹了一下。
“你怎么了?”林芳不耐烦地问,“一碗破米线,至于吗?快点吃,吃完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呢。”
我看着眼前这碗几乎没动的米线,再看看林芳那张毫无知觉的脸,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我慢慢地放下筷子,对她说:“小林,我有点累了,我想回客栈休息。你自己去逛吧。”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我们计划好的行程呢!五华楼的日落你不想看了?”
“不了。”我站起身,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你自己去吧。账我结了。”
说完,我没再看她,径直走出米线店,留下她一个人错愕地坐在那里。走在古城的石板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下来,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和文惠约好的那碗米线,我终究是自己一个人来吃了。而我身边这个女人,她永远也不会懂,一碗米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懂,我们看似在同一个空间,却活在两个完全无法交融的世界里。
第4章 那一场无声的直播
从米线店独自回到客栈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躺在床上。身体很累,脑子却异常清醒。我和林芳交往以来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不适感,此刻被无限放大。
我意识到,我渴望的,是一个能和我一起安安静静“过日子”的伴侣,一个能听懂我说的“今天天气不错”,也愿意和我分享“晚饭的汤咸了”的人。而林芳,她要的不是一个伴侣,而是一个观众,一个能配合她演出的配角,一个为她的“精致生活”点赞的粉丝。
我们的需求,从根本上就是错位的。
林芳是傍晚才回来的,带着一脸的不高兴。她一进门,就把包重重地摔在椅子上。“张卫国,你今天什么意思啊?把我一个人扔在古城,像话吗?”
我从床上坐起来,平静地看着她:“我说了,我累了。”
“累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嫌我找的馆子不好,非要去吃那种路边摊,现在又给我甩脸子。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啊?”她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不想吵架,尤其是在这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我叹了口气:“小林,我们不是一路人。”
“什么叫不是一路人?我们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她不依不饶,“我带你出来见世面,让你穿得体面点,吃得有格调点,这有错吗?你就是个老古董,思想僵化!”
我没有再接话。我知道,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我们的认知,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那晚,我们第一次分床睡。我睡床,她睡沙发,房间里的空气降到了冰点。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进入了一种冷战状态。行程还在继续,从大理到了丽江。我们依然同进同出,但交流少得可怜。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自顾自地拍照、录视频,而我则像个影子一样,远远地跟在她身后。我不再配合她当摄影师,也不再对她的照片发表任何意见。
她似乎也察ok了我的变化,对我的态度愈发冷淡。有时她会故意和手机里的朋友语音聊天,声音很大,说的话都是意有所指:“哎呀,王姐,我跟你说,找老伴可得找个思想开明的,不然啊,带出来都嫌丢人,什么都不懂,跟个木头似的。”
我听着,心里已经毫无波澜。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旅程的倒数第二天,我们去了束河古镇。相比于丽江大研古城的喧嚣,束河要安静许多。潺潺的溪水穿镇而过,两岸是古朴的纳西民居和垂柳。那天下午,天气很好,阳光暖暖的。我找到一条溪边长椅坐下,看着水里游动的鱼,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心情难得地平静下来。
这才是旅行啊,我想。不是为了拍照,不是为了给谁看,就是这样静静地坐着,让时间流淌过去。
林芳在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拍照。过了一会儿,她拿着手机和自拍杆朝我走来。我以为她是要叫我离开,没想到她在我身边坐下,然后把手机支好,对着屏幕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脸上瞬间堆起了那种熟悉的、灿烂的笑容。
“哈喽,家人们!大家下午好啊!我现在在束河古镇,这里的风景是不是特别美?天气也特别好。”她对着手机,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
我愣住了,她这是在……直播?
“很多宝宝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出来玩的?当然不是啦,”她说着,故意把镜头往我这边偏了一点,让我半个身子入了镜,“我身边这位,就是经常在我朋友圈出现的张哥啦。张哥,跟大家打个招呼呀!”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示意我对着镜头笑。
我僵在那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看着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屏幕上不断有各种礼物图标和评论飘过。“阿姨好年轻!”“叔叔好福气!”“祝你们幸福!”……
那些陌生的、来自虚拟世界的祝福,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展览的动物,被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围观、评判。我们之间仅存的一点体面,在这一刻被她撕得粉碎。我们的关系,我们的旅行,我们所有的相处,都成了她博取关注的工具,一场公开的、廉价的表演。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忍耐、所有的自我安慰、所有的犹豫,都土崩瓦解。
我没有理会她的催促,也没有看那个刺眼的手机屏幕。我只是默默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哎,张哥!张哥你干嘛去啊!直播呢!”林芳在我身后压低声音叫我,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恼怒。
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溪水还在流淌,阳光依然温暖,古镇还是那么宁静。但我心里,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海啸,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了。
我沿着溪边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她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身后。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靠着一堵斑驳的土墙,缓缓地蹲了下来。
我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唯一一张文惠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一件蓝色的旧布衫,在自家院子里,对着一盆盛开的月季花笑。那笑容,不为任何镜头,不为任何观众,只是因为花开了,她心里高兴。
我看着那张照片,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我明白了,我怀念的,不仅仅是文惠这个人,更是和她在一起时,那种真实、安宁、不加任何粉饰的生活。而这一切,林芳给不了我,她甚至不理解,不屑于此。
我们的旅行,到此为止了。我们的关系,也该结束了。
第5章 沉默的归途
那天下午,我没有回客栈,而是在古镇里找了一家小茶馆,一个人坐到了天黑。我关掉了手机,不想接收任何信息,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只是静静地喝着茶,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一点点地理清自己的思绪。
决定一旦做出,心里反而平静了。就像一个长期忍受病痛折磨的人,终于下定决心做手术,虽然过程会痛,但至少有了痊愈的希望。
晚上我回到客栈,林芳正坐在房间里,脸色铁青。见我回来,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吵大闹,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张卫国,你本事大了啊。”
我也没有解释,脱下外套,径直走进浴室。等我洗漱完毕出来,她已经躺在沙发上,背对着我。房间里静得可怕,我们之间,连争吵的力气和欲望都没有了。
旅程的最后一天,是去玉龙雪山。这是林芳计划中的重头戏。票是早就订好的,不去也浪费。我们像两个拼团的陌生人,沉默地坐上缆车,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雪山很壮观,阳光照在山顶的积雪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山上的游客都很兴奋,不停地拍照、欢呼。林芳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但兴致明显不高。她大概也感觉到了,这场旅行已经提前结束了。
在观景台上,冷风吹得人脸生疼。我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峰,心里一片空旷。我忽然想起一句诗: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我和文惠,就是那种可以“相看两不厌”的人。而我和林芳,却是“相看两相厌”。
我们提前结束了雪山的行程,回到丽江市区。林芳去逛街买特产,主要是各种包装精美的鲜花饼和牦牛肉干,她说要带回去送给单位的同事和朋友圈的朋友。
我则一个人去了黑龙潭公园。我在公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远远地望着雪山倒映在潭水中的景象。一个本地的老人提着鸟笼,在我身边坐下,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他问我从哪里来,来玩几天。我告诉他,明天就走了。
“这么快就走啦?”老人笑着说,“丽江是个慢地方,要慢慢地住,慢慢地品。”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慢地方。可惜,我身边的人,却是个急性子,一个只想着用最快速度集齐所有“景点邮票”的集邮爱好者。
晚上,我们收拾行李。两个行李箱,一个是我来时那个半满的旧箱子,一个是她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亮粉色大箱子。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衣服摩擦和拉链拉动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上了回程的飞机。长达三个小时的航程,我们邻座而坐,却没有任何交流。我闭目养神,她则戴上耳机看她下载好的电视剧。飞机舷窗外的云海很美,但我俩谁也没有心情去看。
那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人感到窒지息。它像一层厚厚的玻璃,隔在我们中间,我们能看到彼此,却再也无法触碰到对方的世界。
飞机落地,取完行李,走到机场出口。我停下脚步,对林芳说:“我儿子来接我。你呢?”
她也停下来,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怨恨,有不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打车回去。”
“好。”我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张卫国,”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看上我?”
我看着她,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在机场大厅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不是。你很好,很活泼,很会生活。只是,我们想要的生活,不一样。”
她冷笑了一声:“说白了,你就是嫌我老来俏,嫌我爱发朋友圈呗。你就是喜欢你前妻那种一辈子围着锅台转的旧式女人。”
她的话像一把刀,戳在我最痛的地方。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很悲哀。直到最后一刻,她仍然无法理解我们之间真正的问题所在。
“文惠不是那样的女人。”我一字一句地说,“她只是……比我们都更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说完,我不再看她,拉着我的行李箱,转身走向出口。我儿子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我和林芳的故事,到这里,就画上了一个句号。一个潦草、疲惫,却又无比清晰的句号。
第6章 一通摊牌的电话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仿佛也洗掉了那一周积攒下来的所有疲惫和压抑。我换上自己那身最舒服的旧棉布睡衣,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儿子张博看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爸,怎么了?跟林阿姨玩得不开心?”
我摆摆手,不想多说:“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出去一趟累得慌。”
张博没再追问,只是给我下了一碗面,卧了两个荷包蛋。我吃着那碗热腾腾的面,心里暖烘烘的。这才是家的味道,真实而踏实。
我在家整整休息了两天。这两天里,林芳没有给我发一条微信,也没有打一个电话。我看着我们微信聊天界面上,还停留在我出发前发给她的“一路顺风”,觉得有些讽刺。我们的朋友圈,也在这两天里泾渭分明。我什么也没发,而她的朋友圈,则被云南的九宫格照片刷了屏。
每一组照片都配着精心撰写的文案。“苍山为盟,洱海为誓,不负遇见,不负此行。”“在丽江的阳光里,虚度时光。”……照片里的她,笑得依然灿烂,仿佛那场旅行完美无瑕。只是,所有的照片里,都没有我的身影。她把我,从她的“完美生活”里,彻底裁剪了出去。
我看着那些照片,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我知道,我该做个了断了。
第三天下午,我约了老伙计李建军,在他家楼下的石桌上下棋。
“怎么样啊,卫国,云南好玩吧?跟林芳处得如何?”李建军一边摆着棋子,一边兴冲冲地问。
我拿起一个“车”,在手里摩挲着,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老李,我跟她,不合适。”
李建军愣住了:“怎么就不合适了?我看林芳朋友圈发得挺好的啊,又是洱海又是雪山的,多浪漫。”
我苦笑了一下,把这一个星期以来的种种,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从网红客栈,到拍照打卡,从那碗没吃安稳的米线,到那场让我彻底崩溃的直播。我讲得很平静,没有抱怨,也没有指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建军听完,半天没说话。他拿起自己的“炮”,在棋盘上比划了半天,最后重重地放下,叹了口气:“卫国,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光想着林芳人年轻,有活力,能给你解解闷,没想到你们俩……唉,压根就不是一个活法。”
“不怪你。”我说,“是我自己没想明白。我以为我缺的是个伴儿,其实我缺的,是一个能说到一块儿去的亲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
“分手。”我看着他,语气很坚定,“长痛不如短痛。再这么耗下去,对她,对我都不是好事。”
李建军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想好了就行。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和老李下完棋,我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回家的路上,我掏出手机,找到了林芳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林芳冷淡的声音:“喂?”
“小林,是我。”
“有事?”
“嗯。”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我想了想,我们俩确实不合适。要不……就算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能听到她压抑着的、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张卫国,你可真行啊。陪你玩了一个星期,回来就把我甩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解释道,“这次旅行,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事。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勉强在一起,谁都不会开心。”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你看不上我喜欢拍照,喜欢发朋友圈吗?我告诉你,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我活得精彩,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就是个守着过去不肯往前看的老顽固!你根本就不懂怎么享受生活!”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几乎是在吼。
“可能吧。”我没有反驳,“或许你说得对。所以,我们更应该放过彼此。你去找一个能陪你一起‘精彩’的人,我也想过几天我自己的安稳日子。”
“安稳日子?我看你是想抱着你亡妻的牌位过一辈子吧!”她恶狠狠地说道。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脏。但我没有发作,只是感到一阵彻骨的悲哀。
“林芳,”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吧。祝你以后,能找到你想要的幸福。”
说完,我没有等她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我靠在楼道的墙上,闭上眼睛。没有解脱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怅然。一段关系的结束,无论对错,总归是伤感的。
我忽然明白,人到晚年,找伴侣比年轻时更难。年轻时,大家都是一张白纸,可以一起涂抹色彩。而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每个人都已经被生活雕琢成了固定的形状,棱角分明,习惯根深蒂固。想要找到一个能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的另一半,太难了。
或许,真正的成熟,不是努力去改变别人,也不是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而是终于懂得,如何与自己和平相处。
第7章 棋盘上的独白
和林芳分手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天早上起来,去公园打一套太极拳,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给自己做一顿简单的早饭。上午看看报纸,侍弄一下阳台上的花草。下午去楼下棋盘那儿,跟老李他们杀几盘。晚上儿子一家会过来吃饭,听孙子叽叽喳喳地讲学校里的趣事。
日子像一条安静的河,缓缓地流淌。
林芳没有再联系过我。我偶尔会从李建军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据说她很快又通过别的渠道,认识了一个同样热爱旅游和摄影的退休干部,两人一拍即合,已经计划着要去西藏了。她的朋友圈,依然每天更新着美食、美景和精致的自拍,看起来过得风生水起。
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她找到了她的同路人,这很好。
有一次,李建军半开玩笑地问我:“卫国,真不打算再找了?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
我当时正看着棋盘,思考着下一步棋。我拿起一个“帅”,稳稳地放在九宫格的中央,然后抬头对他笑了笑:“一个人,也挺好。”
我没有撒谎。经历了和林芳那一段之后,我反而想通了。我曾经以为,我需要一个人来填补文惠走后的空白,来驱散我晚年的孤寂。但现在我明白,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另一个人。而孤寂,也并非只能靠另一个人来排解。
我可以把生活安排得很满。我报了一个社区的书法班,重新拾起了年轻时的爱好。我开始学习用智能手机,不是为了发朋友圈,而是为了跟孙子视频,为了在网上看纪录片。我还计划着,等明年春天,一个人再去一次云南。
这一次,我不要去任何网红景点,也不要住什么网红客栈。我就想去大理古城那家米线店,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完成二十年前和文惠的那个约定。然后,我会去束河古镇的溪边坐坐,不是为了直播,也不是为了拍照,就是单纯地坐着,发发呆,看看天。
我开始享受这种一个人的、不被打扰的宁静。我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吃自己想吃的饭,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这种自由,是我在和林芳交往时,从未体会过的。
我并不是说林芳的生活方式不好。她追求时尚,热爱展示,活得热烈而精彩,这没有错。只是,她的那份“精彩”,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一种喧嚣。我这艘在人生的风浪里航行了几十年的老船,只想找一个安静的港湾,慢慢地靠岸。而她,却是一艘渴望去征服星辰大海的邮轮。我们的航线,注定不同。
那个提出分手的下午,我在楼下的棋盘旁坐了很久。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个老伙计走过来,问我怎么一个人发呆。
我笑了笑,指着空无一子的棋盘说:“我在复盘。”
他们没听懂,以为我在回忆某场棋局。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复盘的,是我和林芳这短短几个月的交往,是那一场让我身心俱疲的旅行,更是我这六十多年的人生。
我终于明白,生活就像这棋盘,有的人喜欢大开大合,追求吃掉对方的“将”;而有的人,则更享受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过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选择不同。
我的“帅”,始终在我的九宫格里,看似被动,却是我整个棋局的根基。我不需要去别人的领地里冲锋陷阵,我只需要守好我自己的这一方天地,安稳,踏实,就足够了。
那天晚上,我翻出相册,看着文惠的照片,第一次没有感到那么强烈的悲伤。我轻声对她说:“文惠,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窗外,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进房间。我知道,未来的路,我还是要一个人走。但这一次,我的心里,不再有慌张和恐惧,只有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坦然。因为我终于懂得,晚年最好的伴侣,或许不是另一个人,而是那个与自己和解、并学会了享受孤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