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不争春早 稳稳扎根——《白桔》中的女性生长叙事

剧照

云南省拍摄的本土电影《白桔》自2025年11月27日起在全国公映。电影改编自作家沈力的同名小说《白桔》，讲述了苗族、彝族、汉族群众在乡村振兴中的动人故事，但它最迷人的地方，不在于它承载了多少命题，而在于它如何以一种几乎不带修饰的姿态，将镜头放回土地本身。在那里，时间缓慢、生活绵密，一个叫白桔的女性在桔林与人群的缝隙中，悄悄长出了自己的节奏与方向。白桔的每一步行走、每一次弯腰、每一声深呼吸，都成为影片真正的推动力——她不是被塑造成传奇的人物，而是在土地的呼吸间、在现实的褶皱里，缓缓生长为自己，以一种近乎倔强的温柔，重新排列了“女人该如何过一生”的既定顺序。

在乡土的时序中，重写女性的人生算法

在许多乡村题材电影中，女性常常被安置在家庭与情感的核心位置，她们的人生轨迹似乎天然指向婚姻、母职与牺牲。在白桔所生活的乡村也是如此，《白桔》却在这一熟悉结构中做出偏移：主人公白桔并未将“成亲”视作人生头等大事，而是将“建好桔园”视作当前更为重要的任务，将个人情感暂时置于后位。她的这份“延后”，并不是拒绝爱情，也不是否定婚姻，而是一种清晰的自我判断以及对自身人生节奏的重新掌握。

影片中，阿布母亲那句“一个姑娘家早点结婚生子就好了”，轻描淡写，却极具现实质感。白桔没有因为家中长辈的“催促”而妥协，她的回应始终落在行动之中。当奶奶婉转提醒她与阿布“年纪不小了，该考虑结婚”时，她温和而坚定地表示，必须先完成桔园的转型升级；当阿布父母按照传统习俗送去提亲彩礼，她明确表态“桔园的工作更重要”，并让阿布将彩礼带回。她不断奔走、规划、学习、实践，让桔园从传统种植迈向综合经营，并非为了“证明女性可以”，也不是为了反叛而反叛，而只是选择按照自己的节奏过活。这种姿态，正是影片最动人的部分：一个女性不再急于完成既定的社会角色，而是试图掌控属于自己的时间与人生顺序。

影片以极为细腻的方式，呈现女性与土地之间的关系：不是被动的守护，而是主动的创造。她从“村里的姑娘”，转变为“桔园的建设者”，她的身份不再依附于谁，而是扎根于她所亲手创造的空间。从更宽广的现实视角来看，这样的白桔既真实又具有象征意义。

在目光的误区中，保持清醒的女性姿态

白桔的世界并不孤单，身边有阿布、从城里来的专家马小虎，以及一群一起长大的朋友。然而，正是这些亲近的人，总在不自觉间试图将她拉回“爱情叙事”的轨道——仿佛一个女性的存在，终究不能只属于她自己与事业。

影片中有一条值得关注的线索，是围绕白桔与马小虎之间“被误会”的关系。需要强调的是，这些误解并非来自白桔，而是源于外部视角。火线三兄弟因暗自揣测她与马小虎的情感可能，屡屡干扰试探，而白桔对此一无所知。她从未陷入所谓的情感纠葛，而是始终将他定位于“专业可靠的伙伴”，将全部心力投注于桔园的发展。因此，她的形象显得格外纯粹。然而，即便白桔立场明确，身边的男性却难以摘下“情感滤镜”来看待她。火线三兄弟的误读，恰恰折射出一种普遍的社会视角——当女性与男性并肩工作，人们往往更关注她的情感动向，而非她的能力与追求。

《白桔》通过女主角对桔园事业的专注，展现出另一种可能：即使身处误读之中，女性依然可以保持自己的节奏，不被外界的叙事牵引。

在承担与成长之间，安放女性的真实力量

如果说白桔最动人的品质是什么，那并非她的“从不失败”，而是她面对问题时的沉稳姿态。桔苗事件的发生，将她推入风口浪尖，阿布因专业能力缺失，好心办坏事，购入了无法种植的树苗，引发了村民们的信任危机。在此关键时刻，白桔选择站出来承担，她没有将问题推向他人，也未逃避责任，而是主动参与解决。这一幕令人敬佩，却也隐约透出沉重。因为我们太熟悉这样的结构——女性往往被认为“更能扛”，于是承担便成为一种默认的义务。值得深思的是，女性的承担往往被视为理所当然。阿布的失误可以被宽容地理解为“成长的过程”，而白桔的补救却理所当然地被赋予了“成熟的象征”这一标签。当她因坚强、懂事而被反复赞颂时，这种赞美无形中构筑了一座看不见的神坛——她被高高置上，却也因此被剥夺了展示脆弱、流露软弱的权利。她的坚强成为了一种新的束缚，令她在不得不继续坚强的循环中，难以获得真正的喘息。而《白桔》也不自觉触及了这一现实：当女性被推向“榜样”位置，她是否同时失去了“可以示弱”的权利？但影片给予白桔以尊重，她的承担并非牺牲式的认命，而是基于判断与责任的选择。

白桔不是“完美榜样”，而是一个真实的人——会犯错、会动摇，也会在压力中慢慢学会承担。但正因这种真实，她的力量更具说服力。那一刻，她不再是谁的附属，也不是谁的未来，她只是一个扎根于土地的存在，一个为自己而生长的女性。

作者：王源源（作者系昆明学院人文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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