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线之下：一位老美底层女性的真实人生

最近一段时间，互联网上流行起一个词——“斩杀线”。有人把它对应成 finish line，也有人从 financial 这个角度去讨论。它指的是这样一种状态：当你的生活突然跌落到某条线以下，你就会被社会慢慢抛弃，你可能会成为无家可归者，在车里过夜，露宿街头，甚至在社会运转的缝隙中被悄无声息地“清理掉”。听起来冷酷，但这背后是真实的人生。我之所以想谈这个话题，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多少有一点发言权。

我在美国生活了7年，既上过学，也工作过，接触过很多本地人；为了学英语，我曾经和他们做非常深入的交流，他们讲给我的很多故事，是在国内根本难以想象的。另外，我还系统学过一门社会学课程，那门课让我真正看到了美国社会结构与运转方式，也让我对“贫困”这个词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先说一个冷冰冰的数字。2025年美国联邦贫困线：单人家庭年收入 15,650 美元，两口之家 21,150 美元，三口之家 26,650 美元。这些数据在网上都可以查到，很透明。但是，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具体的人。我要讲的，是我在社区大学认识的一位女性同学，她的故事非常典型——生活在贫困线以上一点点，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她已经五六十岁了，满头花白、身形瘦弱。美国社区大学没有年龄限制，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重新开始学习，所以我们成了同学。她人很温和，我当时正迫切想提高英语，就鼓起勇气和她聊天，她非常友善，还主动说可以陪我一起练口语。

慢慢熟悉后，她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她18岁高中毕业，因为家庭没有积蓄，根本不可能上 college 或 university，于是选择结婚，当了很多年家庭主妇。后来，她的前夫和别的女人跑了，婚姻结束了，经济来源也同时消失。她没有房子，没有积蓄，只能重新进入社会去打工。那一刻，她真正意识到，没有自己的职业与积累，意味着什么。

她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卡车制造厂做流水线，属于高强度重体力劳动。她每天要搬运又薄又锋利的钢板，经常割伤双手，即使戴着手套也没用。长期搬重物，她的腰严重受损，每天上班前要吃止痛药泰诺，从两颗变成六颗，最后还是被做护士的妹妹强烈制止。工资不算太低，加班有1.5倍薪水，但她的身体实在扛不住，只能放弃。失业后没有收入来源，她开始住在车里——夏天还勉强能应付，冬天就成了生死边缘。你要知道，美国很多地方十月底就开始下雪，住车里是极其危险的。

后来她在沃尔玛找到一份收银员的工作，时薪14美元，每天下午两点到晚上十一点，周二周四休息，周五到周日全上班——大家都知道那是超市最忙的三天。如果她能一周上满40小时，税前月收入大概2200美元；扣掉税和医疗保险，到手约2000美元。这笔钱对于一个人来说，能活，但极其紧巴——房租、水电、保险、油费、吃饭、手机、意外支出，没有一项可以省。更残酷的是，她本来就有腰肌劳损，长期站岗收银，后来膝盖开始疼，脚也肿了。医生让她休息，她去请假，经理只说了一句：“那你不用来了。”她第三次跌落到“斩杀线”边缘，又回到车里生活。

后来，她在普渡大学找到清洁工工作，工资15美元一小时，比沃尔玛稍高一点，但生活本质没有改变。她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从不乱消费，却依然几乎没有储蓄。偶尔攒下几百美元，很快就会被一次看病、一场修车就搞崩溃了。更讽刺的是，她连像样的公寓都租不到，因为好的公寓要求存款证明与背景调查，她什么都拿不出来，只能住进一辆拖车，与另一位女性合租。拖车里没有洗澡的地方，她常常去学校厕所洗澡。这，就是她的日常。

她不堕落、不懒惰、不抱怨，也不推卸责任。她只是站在贫困线以上一点点的位置，被现实的风轻轻一吹，就可能跌落到“斩杀线”以下。很多人讨论美国时，要么极度粉饰，要么极度丑化，但像她这样的人，既不出现在滤镜下，也不出现在口号里，却真实、安静地存在。她不是新闻，不是样本，她就是美国社会极其庞大却被忽视的那一群——在贫困线之上，斩杀线之下，努力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