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史·古代卷》:寻找古希腊罗马女性身影

转自：中国妇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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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史学多着墨于政治、经济和军事，认为女性的故事乏善可陈。随着20世纪全球妇女运动的蓬勃发展，学者们才逐渐将目光投向女性历史，开始发掘那些长期被忽视的声音。《女性史·古代卷》，聚焦古典时期妇女史，全景式地呈现了希腊和罗马两大文明中神话、哲学、法律等诸多领域的女性历史，探讨了古希腊与古罗马时期的女性形象与生命实践。

■ 焦霖 张一佳

传统史学多着墨于政治、经济和军事，认为女性的故事乏善可陈。随着20世纪全球妇女运动的蓬勃发展，学者们才逐渐将目光投向女性历史，开始发掘那些长期被忽视的声音。

在此背景下，法国史坛巨擘乔治·杜比（Georges Duby）和女性史学者米歇尔·佩罗（Michelle Perrot）集结70多位历史学家，系统整理女性史相关档案，反思女性史方法论，共同编纂了《女性史》系列丛书。该丛书跨越古典到现代的历史长河，共分五卷，包括“古代卷”“中世纪卷”“文艺复兴与启蒙时期卷”“革命与战争时期卷”“20世纪卷”。

作为丛书的开篇之作，《女性史·古代卷》由法国著名历史学家波琳·施密特·潘特尔（Pauline Schmitt Pantel）主编，全卷规模达50.4万字。2024年12月，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女性史·古代卷》中译版。该书聚焦古典时期妇女史，其时间上纵贯20多个世纪，地理上横跨北海至地中海，全景式地呈现了希腊和罗马两大文明中神话、哲学、法律、艺术、婚姻、宗教、政治等诸多领域的女性历史，探讨了古希腊与古罗马时期的女性形象与生命实践。

重构古希腊罗马的女性图景

从日常生活、思想制度、学术史等多重维度出发，《女性史·古代卷》系统地重构了古典女性的生存境遇与历史意义。内容上，该书第一部分从“古典世界的女性范式”出发，通过分析神话故事中女性典范（如“女神”）的功能与意义，剖析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性别的定义，并细读罗马法条文，探索古人对男女地位的看法；第二部分将目光投向“有关女性的传统仪式”，深入探讨了婚姻、生育、宗教等仪式如何共同构筑了女性生活的现实框架；第三部分则围绕“母权制神话与史学反思”展开，在介绍巴霍芬的“母权制”神话、回望历史上女性统治与母系法则的同时，探讨女性史研究对当今古代史研究的意义。

该书以建构主义为理论框架，认为性别关系是一种社会建构，历史学家的核心任务就是对其进行解构，因此格外强调解读的多样性与开放性，主张审慎对待整齐划一的概括性描述。所依据的史料极为丰富，包括墓碑、室内平面图、石碑铭文、莎草纸卷、瓶绘，以及各类谈及妇女的希腊和拉丁文学作品等。为了多维呈现古典女性的生活侧面，该书放弃了传统的编年体例，转而采用专题研究的形式，以此实现了对线性历史局限性的突破。

在男性的叙述中寻找女性

在史料的获取上，史学家们面临巨大挑战。古希腊罗马时期，女性关于自身的记录可谓凤毛麟角，这与男性作者留存下来的大量神话、哲学、文学、档案、艺术文献形成鲜明的对比。研究者只得捕捉男性笔下的妇女形象，借此推测和剖析妇女的历史。尼科尔·洛罗（Nicole Loraux）讨论了古希腊神话中女神的本质特征——女神最核心的身份究竟是女性特质还是神性？洛罗遗憾地发现，即使是在神话叙述中，女神也同凡人女性一般，常被当作欲望的客体。针对巴霍芬、弗洛依德等近代思想家提出的、普遍存在于人类文明中的“大母神”神话，洛罗斥其为无稽之谈。她认为，这种论调的流行，本质上是男权社会通过建构一个至高无上的原始母神形象，来对妇女失权的现实进行一种神话层面的补偿。在对古希腊哲学的考察中，茱莉娅·西萨（Giulia Sissa）发现，从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等多位哲学巨擘都坚信妇女劣于男性。亚里士多德甚至曾连篇累牍地讨论女性与男性之间的差异是否已达到“人与非人的区别”。在辉煌灿烂的西方古典文明背后，存在着广泛而深刻的性别不平等。西萨认为，反思西方经典中的性别偏见，有助于我们审视当代社会中女性的地位。在她看来，女性唯一值得追求的未来是“权利的平等、价值的肯定以及对差异的尊重”。

在图像史料中寻找女性

该书大量使用图像史料，以呈现古希腊罗马时期的社会场景与空间分配。其中，弗朗索瓦·利萨拉格（François Lissarrague）探讨古代艺术中女性形象的文章即为一例。该文收录了来自欧洲各博物馆的63幅瓶绘，以瓶绘中的婚礼、葬礼、神话（例如亚马逊女战士）、劳动和宴饮等场景，图文并茂地分析了古代女性形象。陶瓶的用途决定了瓶绘的主题和构图。通常，男性与女性使用的器皿会描绘不同的主题。在女性使用的器皿上，图像多起到规训的作用，譬如劝诫新娘恪守女德；在男性使用的酒器等器皿上，女性常常以乐伶、亚马逊女战士或酒神的侍女美娜德等形象出现，成为供男性观赏的客体。利萨拉格再三强调，尽管瓶绘活灵活现地呈现了许多生活场景，但并非现实的真实写照，研究者应超越表象，关注图像背后的性别观念和想象。

公私场域中的女性

除了探讨古典时期的女性表征，学者们还充分利用法律、审判、悼词、妇女留下的寥寥信件和宗教写作等，努力还原古典时期妇女的日常生活图景。扬尼·托马斯（Yan Thomas）考察了大量古罗马继承纠纷案，发现家族地位和财富完全由父系传承，妇女始终处于劣势地位。人类学家露易丝·布鲁·扎德曼（Louise Bruit Zaidman）纵观古希腊罗马世界的宗教仪轨，发现女性虽可担任女祭司等重要角色，但却被绝对排除在政治领域之外。通过对少量留存下来的古典时期妇女写作的考察，学者们发现以佩尔培图阿为代表的女信徒展现出了高度的主体性，她们的勇气超越了性别藩篱。

该书内容涵盖时间久、学科范围广、史料类型多，给翻译带来了巨大挑战。译者前后共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完成译稿。在核对史料、查阅资料、术语翻译、语言润色上倾注了大量精力，不仅保持了原书的学术性与准确性，而且语言优美流畅，体现了较高的学术水平和文字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