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与台湾女性文学之风景——张小娴与张曼娟研究

摘要

本文旨在深入研究并比较香港作家张小娴与台湾作家张曼娟的文学创作。作为当代华语文学界极具影响力的两位女性作家，她们的作品在题材选择、叙事风格、语言美学及思想内涵上既有共通之处，又呈现出鲜明的地域文化烙印。

本文以比较文学跨地域研究范式为基础，结合都市文化理论、女性文学理论与抒情传统研究，通过梳理两位作家的生平背景与创作历程，依托核心作品多维度微观文本细读，从文学风格、思想内涵、文化影响力等维度展开系统性比较分析，探讨她们各自如何通过作品反映香港的都市文化与台湾的抒情传统。

研究发现，张小娴以其犀利而温柔的笔触，精准捕捉现代都市男女的爱情心理与自我觉醒，成为香港都市爱情文学的标杆；张曼娟则以古典与现代交融的纯美文风，书写多元情感世界与人文关怀，延续并创新了台湾文学的抒情传统。本文通过挖掘二者创作的交叉点与独特价值，揭示两位作家在华语情感文学版图中的独特地位及其作品背后深刻的文化意涵，为港台文学比较研究提供实证参考。

张小娴；张曼娟；香港文学；台湾文学；爱情文学；比较文学；地域文化；女性书写

引言

在当代华语文学的璀璨星空中，张小娴与张曼娟是两颗分别闪耀于香港和台湾的明星。她们均以细腻的笔触和对情感世界的深刻洞察，赢得了亿万读者的喜爱，其作品不仅畅销华语地区，更成为地域文化的文学载体。张小娴被誉为“爱情小说掌门人”，其作品深刻描绘了香港都市的男欢女爱与现代女性的情感困境；张曼娟则以清新纯美的文风成为台湾文坛的常青树，作品涵盖爱情、亲情、友情等多元主题，兼具文学性与市场号召力。 尽管两位作家都擅长情感书写，但由于成长背景、地域文化特质和创作理念的差异，她们的文学世界呈现出迥然不同的风景。现有研究多侧重于单一作家的风格解读或作品赏析，对二者的系统性比较多停留在表面特征罗列，缺乏理论支撑与文本实证的深度结合，尤其对“作家创作与地域文化的互构关系”“华语情感文学的多元发展路径”等核心问题挖掘不足，且微观文本细读的缺失导致研究缺乏具象化支撑。

基于此，本文以韦勒克《比较文学的危机》中“跨地域文学比较”范式为指导[25]，将两位作家置于香港都市现代性与台湾抒情传统的文化语境中，通过多文本微观细读、理论阐释与文化溯源相结合的方法，深入剖析其创作特色的异同及根源，旨在填补现有研究的深度空白，更全面地理解香港与台湾在当代文学领域的不同面貌、内在关联及华语情感文学的发展脉络。

一、地域文化的基因烙印

了解作家的生平与创作背景，是解读其作品内涵的钥匙。张小娴和张曼娟的文学道路，深刻地烙印着她们所处时代和地域的文化特征，其成长经历与职业背景更直接塑造了创作的核心特质。

1.1 张小娴，香港都市语境下的情感观察者

张小娴于1967年出生于香港，成长于香港经济腾飞、都市化进程加速的黄金时代，香港作为国际都市的快节奏生活、多元文化交融的社会环境，为其创作奠定了底色。她毕业于香港浸会大学传理系[1]，早年在电视台担任编剧的经历，使其熟悉叙事节奏的把控与人物情感的浓缩表达，为日后文学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与经验[1]。 1993年，她在《明报》开设专栏“娴言娴语”，以直白犀利又不失温柔的笔触点评爱情与生活，迅速引发都市读者共鸣——彼时香港女性经济独立意识崛起，却面临传统情感观念与现代生活方式的冲突，张小娴的文字精准击中了这一群体的情感诉求。1994年，其首部长篇小说《面包树上的女人》连载并一举成名[1]，作品中对都市男女情感纠葛的细腻刻画，成为香港都市爱情文学的标志性文本。此后，张小娴专注于写作，创作了《荷包里的单人床》《三个A Cup的女人》《谢谢你离开我》等大量脍炙人口的爱情小说与散文，被誉为“香港最受欢迎的言情小说家”之一[2, 3]。她的作品风靡两岸三地及东南亚华文地区，以对都市爱情精准而细腻的刻画，奠定了其在香港乃至华语文学界的独特地位[1]，成为香港都市文化的文学代言人。

1.2 张曼娟，台湾抒情传统中的文化传承者

张曼娟1961年出生于台湾台北市，成长于台湾经济转型期，社会氛围相对温和内敛，传统儒家文化与本土文化深度融合的环境，孕育了其创作的抒情底色。她拥有东吴大学中文博士学位，博士研究方向聚焦古典文学（唐宋诗词与散文研究），长期在高校讲授古典文学[4]，深厚的古典文学素养为其创作注入了独特的韵味——从《诗经》《楚辞》到唐宋诗词，古典文学中的意象、意境与抒情传统，成为其文字美学的重要源头。 学生时代，张曼娟便在文坛崭露头角，屡获台湾重要文学奖项[4]，其早期创作已展现出对“情”的细腻感知。1985年，首部小说集《海水正蓝》出版后，在台湾社会引发“张曼娟现象”——该书创下百万册畅销纪录，被读者票选为影响台湾四十年的十本书之一[5]，打破了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壁垒。此后，她陆续推出《笑拈梅花》《鸳鸯纹身》《爱情，诗流域》《我辈中人》等一系列广受欢迎的作品[6, 7]，成为台湾、香港及东南亚等地最具知名度的华文女作家之一[4]。她不仅专注创作，更创办“张曼娟小学堂”，投身文学教育与传统文化传播[24]，其作品以女性视角抒写真实感受，文字独特唯美，题材广泛，既延续了台湾文学的抒情传统，又融入现代生活观察，深刻影响了一代读者[8]。

二、文学风格与创作特色之比较

张小娴与张曼娟虽同为情感书写的佼佼者，但在题材、叙事、语言和思想内涵上展现出鲜明的个性，这种差异本质上是香港都市现代性与台湾抒情传统两种文化审美的文学投射。本文结合多部核心作品的微观文本细读与相关理论，对其创作特色展开深度剖析。

2.1 题材与主题，都市爱情专精 vs 多元情感书写

张小娴的作品几乎完全聚焦于爱情，被誉为“爱情小说掌门人”[9]，其题材选择高度贴合香港都市语境——在快节奏、高压力的都市生活中，爱情成为都市人情感寄托的核心载体，也面临着功利化、快餐化的挑战。她专注于探讨都市男女在爱情中的各种状态，从暗恋的苦涩、热恋的痴迷到分手的阵痛与成长，全方位覆盖爱情的完整生命周期，深刻揭示了现代女性的意识觉醒与两性关系的变迁[9]。 在《三个A Cup的女人》小说中，作家设计了周蕊与徐起飞的情感线，精准呈现了香港都市爱情的现实性。“他说，我给你一个家，不是房子，是无论你走多远，都想回来的地方。可我想要的，是能和我并肩走下去的人，不是等我回来的人”，这段对话直接点出都市女性对“情感平等”的诉求——周蕊作为职场独立女性，拒绝成为男性的附属品，其爱情观既浪漫又理性，契合香港女性经济独立后对情感自主的追求。从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中“女性自我认知”理论视角来看[28]，这种书写本质上是女性自我建构的过程，强调爱情中独立人格的重要性。 而在《谢谢你离开我》的散文中作家说道，“分手不是一场灾难，而是一次强制性的成长课”“那些离开的人，教会我不再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等表述，将“失去”转化为“成长”的契机。作者通过多个都市爱情案例，如职场女性在分手后重拾事业理想、单身女性在独处中找到自我价值，集中展现了现代女性从“情感依赖”到“自我独立”的转变，呼应了香港都市文化中“个体主义”与“理性精神”的特质。 相比之下，张曼娟的创作题材更为多元，形成“大情感”书写格局。其笔触延伸至亲情、友情等广阔领域，将个人情感与家庭伦理、社会观察相结合，展现出更宏大的人文关怀[8]。 如《海水正蓝》，小说中林家姐妹的故事线交织着爱情与亲情的双重叙事。姐姐林晓云的婚姻“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清晨的一碗热粥，深夜的一盏明灯”，描绘了平凡婚姻中的温情；妹妹林晓梅的暗恋“像海边的潮汐，悄悄涨落，不求回应”，展现了青春爱情的纯粹；而外婆“把对儿女的牵挂，都藏在一针一线的毛衣里”，则凸显了亲情的厚重。三者共同构成完整的情感图景，反映了台湾社会重视家庭伦理、崇尚温情和谐的文化特质。 再如，《爱情，诗流域》作品将古典诗词与现代爱情故事融合，如以李商隐“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诠释都市男女的灵魂共鸣：“他们没有频繁联系，却能在加班后的深夜，同时发来一句‘早点休息’；没有刻意迎合，却能在选择餐厅时，同时说出那家藏在巷子里的老店。这便是现代的‘心有灵犀’，无关距离，只关懂得”。这种题材创新实现了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的对话，拓展了情感书写的文化维度。

2.2 叙事视角与人物，沉浸式独白 vs 抒情性旁观

张小娴的作品多采用第一人称女性视角，让读者沉浸式体验女主角的情感心路[12]，其人物塑造具有鲜明的香港都市特质——经济独立、思想自主，又对真挚情感充满渴望。 例如，《荷包里的单人床》小说以苏盈的第一人称视角展开：“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穿梭的人群，突然明白，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我有我的工作，我的朋友，我的爱好，这些都足以支撑我好好生活。可当他打来电话，说‘我想你’时，我还是会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段内心独白将独立女性的“坚强”与“柔软”具象化：苏盈作为建筑设计师，在职场上雷厉风行，却在情感中保留着细腻与脆弱，这种矛盾特质让人物形象极具现实代入感，贴合香港女性“平衡事业与情感”的普遍困境。 张曼娟的早期作品多以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事，带有童话般的抒情色彩[10]，人物形象纯真善良、坚韧温情，传递出“以温情对抗困境”的人生态度。 例如，《海水正蓝》“晓梅蹲在海边，把捡到的贝壳一个个排成一排，海浪冲上来，又把它们打散。她没有哭，只是轻轻说‘没关系，下次还能捡到更好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海风吹起她的头发，那一刻，她的眼睛里有比贝壳更亮的光”。第三人称视角的客观叙述，让读者直观感受到晓梅面对情感挫折时的坚韧与乐观，人物形象纯真却不幼稚，传递出温暖的力量。 又，我们看《笑拈梅花》“她捧着那本泛黄的诗集，坐在老宅院的梅花树下，轻声诵读。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即使生活清贫，即使知音难觅，她始终相信，诗词中的美好与力量，能抵御世间所有的荒凉”。叙事者以旁观者视角，勾勒出女主角在传统文化熏陶下的温婉与坚定，人物形象与古典意象（梅花、诗集、老宅院）深度融合，契合台湾文学注重意境营造的审美传统。

2.3 语言风格与美学，犀利哲理 vs 古典诗性

张小娴的语言清新流畅、“既温柔又犀利”[13]，以平实直白的表达传递深刻思考，擅长提炼“爱情箴言”，适配香港都市的快节奏生活。 例如，《面包树上的女人》说，“爱情就像面包，有的是精致的甜点，好看却不耐饿；有的是朴素的全麦面包，平淡却能饱腹。我们总在年轻时追逐甜点的惊艳，长大后才明白，能陪伴一生的，是那片朴素的全麦面包”。以“面包”为喻体，将爱情的“浪漫与现实”具象化，语言通俗却富含哲理，既贴合都市读者的认知语境，又精准点出爱情的本质。 还有，《娴言娴语》专栏“不要为了爱情放弃自我，因为没有自我的爱情，就像没有根的花，迟早会枯萎”“爱情里最珍贵的，不是你为对方做了多少事，而是你在这段关系里，有没有成为更好的自己”。短句为主、直白犀利，没有华丽辞藻，却能快速击中读者痛点，符合香港都市人“高效获取情感共鸣”的需求。 张曼娟的语言呈现古典与现代交融的美感，常融入诗词典故与自然意象，优美含蓄[16]，兼具诗性与画面感。 她在《海水正蓝》说，“海水正蓝，蓝得像一块没有杂质的蓝宝石；阳光灿烂，洒在海面上，碎成无数颗星星。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脸颊，像是外婆温柔的抚摸。那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海浪带走，只剩下内心的平静与温暖”。白描手法营造诗意场景，“蓝宝石”“星星”等喻体清新灵动，语言简洁却意境悠远，让人联想到古典诗词“诗中有画”的美学特质。 再看《你是我生命的缺口》，是不是“思念如三月的细雨，连绵不绝，却又温柔无声。它不像暴雨那样轰轰烈烈，却能渗透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未曾实现的约定，都在细雨中慢慢沉淀，成为生命中最温柔的印记”。以“细雨”喻指思念，延续了古典文学的意象传统，语言典雅而不失灵动，将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2.4 情感表达与思想内涵，理性成长 vs 温情治愈

张小娴直面爱情的痛苦与遗憾，从中提炼女性成长的力量，情感表达兼具浪漫与理性，回应了都市情感异化的困境。 在《谢谢你离开我》中，叙述到——“他走的那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晚。可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我看着镜子里红肿的眼睛，突然明白，分手不是终点，而是重新认识自己的起点。我开始健身，开始学习新的技能，开始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没有他，我也能过得很好，甚至更好”。这段叙事直面分手的痛苦，却最终落脚于“自我成长”，打破了传统言情文学“圆满结局”的桎梏，体现了对爱情的理性认知，契合李欧梵《上海摩登》中“都市现代性与情感异化”理论的回应[26]——以自我独立对抗情感疏离。 而张曼娟的情感表达含蓄内敛，充满古典式的温柔敦厚，在伤感中蕴含对真善美的执着，具有治愈人心的力量[20]。 我们再看《海水正蓝》，当然知道“晓梅最终没有等到那个男孩的告白，他们在人生的岔路口挥手告别，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多年后，晓梅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当年那个男孩送她的贝壳，贝壳上的纹路依然清晰。她笑着想起那段青涩的时光，没有遗憾，只有感激。因为那段经历，让她学会了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情感结局虽有缺憾，却传递出“学会失去”的人生哲理[19]，以温情化解伤痛，体现了台湾文学“以温情对抗苦难”的传统。

三、文学影响力与文化语境，作家与地域的互构共生

作为港台文学的代表人物，张小娴和张曼娟的创作不仅在文学界具有重要地位，更与地域文化形成互构共生关系——其作品既反映了香港与台湾的文化特质，又反过来塑造了地域文化的情感表达范式，深刻影响了所在地区的文学生态与读者审美。

3.1 张小娴的文学地位与香港都市文化的互构

张小娴被誉为“继亦舒之后香港最受欢迎的言情小说家”[15]，她的出现开创了香港都市爱情文学的新潮流，其文学地位体现在对香港通俗文学的革新与地域文化的传播上。在20世纪90年代，香港通俗文学多以武侠、悬疑题材为主，爱情文学多停留在“才子佳人”的传统模式，而张小娴以“都市女性视角”“理性爱情观”重塑了香港爱情文学的面貌，使其更贴近现代都市人的生活现实。 她的作品精准折射出香港这座国际都市的文化特质：一方面，香港作为“东方之珠”，经济发达、节奏快速，人们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爱情成为缓解焦虑、寻求归属感的重要载体，这正是张小娴爱情书写的核心语境；另一方面，香港女性经济独立、思想开放，对情感自主与自我价值的追求日益强烈，张小娴笔下“独立清醒”的女性形象，正是这一社会趋势的文学投射。引用李欧梵《上海摩登》中“都市现代性与情感异化”理论来看[26]，其作品中“爱情快餐化”“情感独立诉求”与香港作为国际都市的快节奏、高压力生活高度关联，成为香港都市文化的“文学镜像”。 从影响力来看，张小娴的作品不仅在香港持续畅销，更风靡两岸三地及东南亚华文地区[1]，成为香港文化对外传播的重要载体——许多海外读者通过她的作品感知香港的都市生活与情感状态，其“爱情箴言”更成为都市青年的情感圭臬，影响了几代读者的爱情观。她为香港通俗文学树立了新的标杆，推动了香港爱情文学的专业化、精品化发展，其创作模式更被后续作家借鉴，形成了香港都市爱情文学的创作传统。

3.2 张曼娟的文学地位与台湾抒情传统的革新

张曼娟是台湾当代文坛“畅销作家”的标志性人物[4]，其文学地位体现在对台湾“中间文学”的开创与抒情传统的革新上。上世纪80年代中期，她的《海水正蓝》引发“张曼娟现象”[21]，该书打破了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壁垒——既保持了纯文学的审美价值（如语言的诗性、情感的深度），又具备通俗文学的传播力（如情节的可读性、情感的共鸣力），证明了文学作品可以兼具艺术性与市场号召力[6, 22]，她也因此被视为台湾“中间文学”的代表人物，极大提升了女性作家和通俗文学在台湾文坛的地位[23]。 在文化语境上，张曼娟的作品延续并创新了台湾文学的抒情传统。台湾文学自日据时期起便形成了“抒情性”的核心特质，强调情感的含蓄表达、意境的营造与人文关怀，而张曼娟将这一传统与现代生活巧妙融合：她既保留了古典文学的意象与韵味，又关注当代人的生存状态与情感困境；既延续了台湾文学“温柔敦厚”的抒情底色，又融入了女性视角的独特观察，使台湾抒情传统焕发出新的时代活力。借助陈芳明《台湾新文学史》中“抒情性与在地性融合”观点分析[27]，张曼娟的作品将古典诗词意象与现代生活场景相结合，反映了台湾社会传统与现代交织的多元文化面貌——传统儒家文化的伦理观念、本土文化的温情特质与现代都市的生活节奏，在其作品中实现了有机统一。

从影响力来看，张曼娟的作品不仅在台湾长期畅销，更在香港、东南亚等地拥有广泛读者[4]，其“温情治愈”的创作风格影响了一批台湾作家的创作方向。此外，她创办“张曼娟小学堂”，通过文学教育传播传统文化与写作技巧[24]，进一步扩大了其文化影响力，成为台湾文学传承与创新的重要推动者。她的创作证明了传统抒情文学在现代社会的生命力，为台湾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路径。

四、创作交叉点与华语文学价值，超越地域的情感共鸣

尽管张小娴与张曼娟的创作带有鲜明的地域烙印，但作为华语情感文学的代表人物，她们的作品仍存在深层交叉点，其创作实践共同丰富了华语情感文学的版图，具有超越地域的普遍价值。

4.1 创作交叉点——女性视角与情感本质的坚守

两位作家的核心交叉点在于“女性视角的坚守”与“情感本质的探寻”。无论是张小娴的都市爱情书写，还是张曼娟的多元情感表达，均以女性视角为核心，聚焦女性在情感中的体验、困境与成长——张小娴关注都市女性的情感独立与自我建构，张曼娟重视女性的温情坚韧与人文素养，虽侧重不同，但均展现了女性的多元生存状态，为女性书写积累了丰富经验。 同时，二者均坚守对“情感本质”的探寻，首先是张小娴剥离爱情的浪漫外衣，直面其现实性与复杂性，却始终相信爱情的救赎力量；其次，张曼娟以温情笔触书写情感的遗憾与美好，执着于真善美的价值追求。这种对“情感本质”的坚守，使其作品超越了地域与时代的限制，引发华语读者的普遍共鸣。

4.2 华语文学价值，多元路径与文化传播

张小娴与张曼娟的创作，为华语情感文学提供了多元发展路径。张小娴以“都市化、理性化、专业化”的创作模式，开创了华语都市爱情文学的新范式，其对现代性与情感关系的探讨，为华语文学回应都市化进程提供了重要参考；张曼娟以“传统与现代融合、纯文学与通俗文学贯通”的创作路径，证明了传统文化在现代文学中的生命力，为华语文学的传承与创新提供了成功范例。 在文化传播层面，两位作家的作品均风靡两岸三地及东南亚华文地区，成为华语文化对外传播的重要载体——张小娴的作品让海外读者了解香港都市文化与现代女性状态，张曼娟的创作则传递了台湾的抒情传统与人文精神，二者共同推动了华语文学的国际化传播，提升了华语情感文学的全球影响力。

五、跨时代影响，经典性与时代适应性

5.1 张小娴的跨时代——都市情感的永恒共鸣

张小娴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时代适应性，其核心主题“爱情与自我”始终契合都市女性的情感诉求。20世纪90年代，她的作品呼应了香港女性经济独立意识的崛起；进入21世纪，随着内地城市化进程加速，其作品中“都市情感困境”“女性自我成长”等主题同样引发内地读者共鸣，《面包树上的女人》《谢谢你离开我》等作品多次再版，仍保持畅销态势。 其“爱情箴言”通过社交媒体广泛传播，成为年轻一代的情感指南，如“爱情是自我完善的过程”“独立是爱情的底气”等观点，跨越时代界限，持续影响读者的爱情观。这种跨时代影响力源于其对“都市情感本质”的精准把握——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都市人对真挚情感的渴望与自我价值的追求始终不变，这正是张小娴作品经典性的核心所在。

5.2 张曼娟的跨时代——抒情传统的现代延续

张曼娟的作品以其“温情治愈”的特质与“古典现代交融”的风格，实现了跨时代的文化传承。《海水正蓝》自1985年出版以来，一直是台湾青少年的必读书目，其传递的亲情、友情与爱情观，影响了几代台湾读者；进入数字时代，她的作品被改编为有声书、舞台剧，通过新媒体平台触达年轻读者，其“以温情对抗焦虑”的创作内核，契合当下年轻人面对生活压力的情感需求。 此外，张曼娟的文学教育实践（如“张曼娟小学堂”）持续培养年轻创作者，推动台湾抒情传统的代际传递。其作品中的古典文化元素，如诗词典故、传统伦理观念，为当代青少年提供了接触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实现了文学价值与文化价值的双重传承，展现出持久的经典性。

在这里特别要说的是，至少目前中国大陆的女作家中似乎还没有类似港台二张这样的思想意识、个体与情感生存哲学如此聚焦创作者和影响力者——笔者从改革开放以来，从琼瑶三毛张爱玲……等等风靡文学市场的现象长期观察，一直没有发现过。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文化文艺现象的缺失意味着什么？我无法回答！ 六、《我辈中人》，中年议题的人文深耕

张曼娟的《我辈中人》聚焦台湾中产阶层的生活困境与精神追寻，是其题材拓展的重要代表作[11]。作品通过多个中年人物的故事串联，探讨职场竞争的压力、婚姻关系的维系、代际沟通的困境与生命意义的探寻，展现了更宏大的社会观察与人文关怀。 如书中对中年女性职场困境的书写：“她在公司待了十五年，从青涩的新人变成部门主管，可面对年轻下属的冲击，还是会恐慌。不是怕被替代，而是突然怀疑，这么多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精准捕捉了中年群体在社会转型期的身份焦虑；而对婚姻关系的刻画“我们不再像年轻时那样频繁争吵，却也少了倾诉的欲望，直到一次生病，他彻夜守在床边，我才明白，陪伴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则延续了其“温情治愈”的核心风格，在平淡叙事中挖掘情感的深层价值。 这部作品的题材突破，既体现了张曼娟创作的成熟与多元，也印证了台湾社会从中青年情感关注向全生命周期人文关怀的延伸，进一步丰富了其“中间文学”的创作内涵。

结论

综上所述，张小娴与张曼娟作为香港和台湾当代文学的杰出代表，其创作成就斐然，影响深远。张小娴的作品根植于香港的都市文化，以现代、犀利而富有哲理的风格，通过微观文本中对都市爱情的精准刻画与女性成长的细腻书写，深刻剖析了爱情的本质和现代女性的自我意识，开创了华语都市爱情文学的新范式，成为都市情感文学的一面旗帜；张曼娟则在台湾的文化土壤中，将古典抒情传统与现代生活巧妙融合，其作品题材广泛，语言优美，通过多元情感的温情书写与古典意象的现代转化，传递出温暖而坚韧的人文关怀，革新了台湾“中间文学”的发展路径，展现了文学抚慰人心的力量。

二者的创作差异本质上是地域文化的文学投射——香港都市的现代性、理性精神塑造了张小娴的犀利与精准，台湾的抒情传统、温情文化孕育了张曼娟的诗性与敦厚；而其创作交叉点则体现了华语情感文学的共性追求——对女性视角的坚守与情感本质的探寻。两位作家以对“情”的深刻体悟和卓越的文学才华，极大地丰富了华语情感书写的维度，在文学版图上共同构成了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线。

其它方面，关于两位作家，我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进一步拓展至两位作家创作与其他华语情感作家的比较，或结合跨文化传播理论，分析其作品在海外华文地区的接受差异，为港台文学比较研究与华语情感文学研究提供更丰富的实证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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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西蒙娜·德·波伏瓦. 第二性[M]. 郑克鲁,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1.

后记：笔者读二张的作品其实不算很多，尤其是张曼娟的作品，但不管哪一位，我个人认为她们的一些观察和理解恰恰与我是一致的；此外，对于张小娴女士的社会思想阐释，在我认为无论男女其实都是有益的，这个世界上不需要太多的感情冲动，需要太多的现实理性判断和个体体验反思，这似乎不怎么浪漫但对个体本身是有益的。